记者张凯报道的正是悲情的贝加莫和辉煌的亚特兰大，这个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意大利伦巴第大区小镇，也是意甲联赛最具传奇色彩的球队，此刻，他们却被命运奇妙地安排在了一起。

“女神”历史性晋级欧冠八强的欢呼声还未开始便匆匆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全城警报齐鸣、民众奔走哀悼的悲惨场景，真是“女神幻灭”。

《贝加莫回声报》是贝加莫当地最著名的媒体。通常讣告栏只有两三页，注明逝世市民的基本信息和死因。疫情蔓延后，讣告栏已达十几页，多数来不及注明具体死因。贝加莫，这座位于米兰东北40公里、人口12万的小城，至今仍是意大利乃至欧洲伤亡最重的城市。

▲贝加莫回声报讣告栏已达十几页

上周五，该市所在的贝加莫省单日新增确诊病例602例，累计确诊8060例（占全国86498例的9.3%，较一周前的11%有所下降），均为意大利最高。米兰以7469例确诊位居第二，布雷西亚以7305例紧随其后。这三个邻近的城市和省份，均为意甲球队的贡献者，被钉在疫情“铁三角”的十字架上。

意大利各大媒体的死亡数据统计，通常都是以地区为单位，而非城市。《贝加莫回声报》发布了一份3月25日前的死亡详细汇总，死亡人数为1267人。意大利死亡人数超过1000人的城市只有布雷西亚（900例）和米兰（569例）。

贝加莫的死亡病例中，81%的患者有各类心脏病病史，31%有糖尿病病史，26%有肿瘤病史，仅有12%的患者没有上述疾病病史或任何传染病史。这一数据为意大利防控和针对性部署提供了宝贵经验。

更具有指示性和重要性的数据是死亡病例的性别和年龄比例。女性仅占26.7%，结论是女性的免疫系统比男性强。71-89岁老年患者的死亡率最高，占比接近90%，79岁5.29%，77岁5.05%，81岁4.89%，83岁4.73%。40岁以下的死亡病例只有1例，为37岁患者，占0.08%；40-50岁年龄段死亡病例18例，占1.4%。90-100岁超高龄段死亡病例68例，占5.3%。很显然，新冠病毒主要杀死的是老年人，而不是中青年。 疫情蔓延期间，意大利媒体曾称“意大利死亡率高是因为老龄化严重”，这一说法在贝加莫的病例上得到证实。

▲ 不仅老年人，贝加莫至少有1800名30-40岁的中青年确诊

但中青年人群的感染情况不容乐观。伦巴第大区家庭医生协会一名医生表示：“新冠肺炎不仅袭击老年人。在贝加莫，我们共有600名家庭医生日夜工作，每名家庭医生都在救治至少3名年龄在30至40岁之间的新冠肺炎患者。也就是说，贝加莫至少有1800名30岁以上的中青年患者。他们的免疫力略强，但不代表这个群体就安全了。”家庭医生是意大利公立医院以外的抗疫主体，他们负责探访无法入院的患者。

身处风暴中心的贝加莫市长乔治奥·戈里最近成为全国乃至全球关注的焦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新闻。戈里一周前伤心地表示：“贝加莫死于新冠肺炎的患者中，约75%在确诊前就在家中死亡。我们也想把感染者全部送去医院，但目前的医疗资源还不够。”

当时，贝加莫辖下12个市镇的死亡统计数据显示，在家中死亡的患者与在医院死亡的患者比例为4比1。在该市确诊的病例中，只有重症患者才有机会接受病毒检测，而有症状且能够保持呼吸的患者则被迫在家中隔离，没有机会接受病毒检测。一些在家中死亡的患者尚未被纳入官方的确诊或死亡病例统计。这是一个可怕而悲哀的情况。无法统计并得出有效的权威数字。

▲不断弥漫的死亡气息让人心惊胆寒

意大利高级卫生委员会主席弗朗哥·洛卡特利在紧急民防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哥里市长所描述的情况确实存在，相关部门正在核实具体数据。该市殡葬服务部门每小时接到十几个要求殡葬服务的电话。

贝加莫只有一座火葬场，一直24小时运转，但每天只能火化25具尸体。越来越多的死尸填满了医院、墓地、教堂和工厂，大地上弥漫着悲痛，无异于战时状态。10天前，意大利军方30辆军用卡车抵达贝加莫，连夜将死者遗体运送到附近布雷西亚、帕尔马等城镇的火葬场。火化后，骨灰被送回贝加莫安葬。贝加莫市民自发打开家中窗户，还有少数人走上街头观看军车运送遗体，集体哀悼。

贝加莫几乎所有手术室都变成了重症监护室，有些甚至把洗衣房改成了病房，医生们在走廊和帐篷里治疗患者。贝加莫最大的公立医院Papa XXIII医院的所有科室都腾出了床位来接收新冠肺炎患者。“每天有20到30名患者需要住院，100张ICU床位中有80%需要呼吸机。我们的床位和呼吸机都快用完了。”医院一名医生说。

中国援意医疗队和医疗物资已分批运抵贝加莫。邱云清是中国政府第二批援意医疗专家组组长、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常务副院长。3月20日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他刚从贝加莫一家医院的隔离病房走出来，脱下防护服说：“医护人员、物资、床位都短缺，很多病人得不到检测，这里几乎成了武汉早期惨状的翻版。我们对这里新增确诊和死亡人数的快速激增也感到惊讶和沉重，大家都很疲惫，但又无能为力。”

▲中国第二批抗疫医疗专家组赴贝加莫省

幸好还有来自中国和世界各国人民的无私援助，哥里市长宣布中国医疗队下一步将建立野战医院。3月25日，俄军从距罗马30公里的意大利迪马雷空军基地出发，驱车600公里抵达贝加莫武汉圣西罗足球俱乐部，在那里建立意俄抗疫指挥部，协助意大利开展疫情防控。

上周四，意大利政界人士在政府和议会的疫情防控工作报告中再次提及贝加莫问题。北方联盟党代表、参议员丹尼尔·贝洛蒂就来自贝加莫，他现场发言时情绪十分激动，声泪俱下——尽管这个党派名声不佳，被民众指责为爱表演、爱出风头。经常批评米兰的前内政部长萨维尼就是其中一位代表。

贝洛蒂说：“在贝加莫，每天死亡人数有90-100人武汉圣西罗足球俱乐部，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确诊患者和遗体，也不知道该把他们安置在何处。我呼吁政府尽快做出决定，明确如何处理遗体，下一步该怎么做！贝加莫已经被掏空了，所有空置的房屋都被利用起来，医院和残疾人康复中心也被利用起来。很多志愿者正在把贝加莫展览馆改造成医院（类似方舱医院）。贝加莫正在失去祖父母，当然我知道意大利很多城市也是这样。我由衷感谢超负荷工作的医护工作者，他们已经超负荷工作了，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处于危险之中，我们无法忍受。”

▲俄军进入贝加莫

问题是，这座既不是政治、经济也不是人口中心的小镇，为何会如此凄惨？很多人说，原因就是足球和欧冠。对于见证了亚特兰大各种神话，以及他们两轮强势8-4淘汰瓦伦西亚闯入欧冠八强的球迷来说，这实在是令人心痛。

戈里市长发表了最新表态，“那场欧冠比赛（1/8首回合，在米兰圣西罗球场，4.7万名观众）简直就是一颗生物炸弹！我们都大意了，当时米兰的疫情正在迅速蔓延，我认为至少有4万名观众感染了新冠病毒，包括主队和客队的球迷。”

当瓦伦西亚球员陆续确诊时，俱乐部已经对比赛进行了批评，指责AC米兰和亚特兰大。据媒体报道，瓦伦西亚一线队有10名球员和15名工作人员感染冠状病毒（盖亚被隔离在地下室，避免与家人接触），是欧洲足坛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俱乐部。亚特兰大的情况相对好一些，只有替补门将斯波尔蒂耶洛被确诊感染，全队都处于居家隔离状态，没有外援出国。

西班牙媒体《世界体育报》也撰文称，来自医疗部门的声音指出，意大利和西班牙疫情肆虐与2月18日的欧冠比赛有直接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比赛还在举行，球迷被允许进场，这太疯狂了！两队球迷的接触不间断，非常直接。在赛前通往球场的地铁里，两队球迷虽然分在不同的车厢，但却大声唱歌、吐痰，理论上加速了病毒的传播。另外，地铁上人群拥挤，根本没有安全距离。”

▲如此级别的聚集，无疑是埋下的一颗炸弹

“圣西罗球场周边的情况更糟，两队球迷挤在酒吧里，甚至喝着同一瓶啤酒。还有比这更快的传播吗？赛后，两队球迷都太友好了，互相拥抱，一起唱歌跳舞，并约定在瓦伦西亚再相聚。2月27日，瓦伦西亚地区出现了第一例确诊病例：瓦伦西亚随队记者马特乌，他曾到米兰报道过欧冠比赛。据我们所知，一些被感染但没有明显症状的亚特兰大球迷，或者发烧的球迷，也去了现场。那场比赛引发了意大利疫情，把西班牙拖下了水。”

亚特兰大队长、10号核心戈麦斯在接受阿根廷《Ole》报采访时也承认了欧冠带来的危害武汉圣西罗足球俱乐部，并呼吁瓦伦西亚冷静下来，不要想着找人负责。“贝加莫的灾难性疫情蔓延应该和欧冠1/4决赛首回合的比赛有关，当时米兰有4.5万名球迷，其中一部分球迷无法进场，瓦伦西亚也有几千名球迷，当时疫情还没有爆发，确诊人数也不高，我们没在意，我们真的忽视了，没有意识到病毒的严重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时候米兰已经陷入危机了。”

“瓦伦西亚一名首发球员检测呈阳性，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感觉很糟糕。但我们不应该为众多瓦伦西亚球员和球迷的确诊负责。他们回西班牙没有采取任何防疫措施，零检测，零管控！在当前全球危机之下，不要责怪任何人，不要争吵！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抗击疫情。”

▲戈麦斯

球队的优秀和城市里的灾难形成鲜明对比，戈麦斯感到难过。“我们刚刚凭借欧冠八强的成绩给这座城市注入了快乐元素，却遭遇了这场灾难。我很难过，现在我没精力去想足球，或者说足球是众多话题中的最后一个。我每天在家训练1.5-2个小时，保持状态，但也花更多时间在电脑和电视前关注疫情信息。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然我也不能忽视我的家人，我的大儿子布蒂每天9点开始上网课，我还要和两个小儿子一起踢现场足球、玩游戏，努力让家人平静快乐。意甲还能打吗？我不知道。”

亚特兰大极端球迷组织负责人加利·穆贝尔迪@俱乐部主席佩尔卡西在社交平台上表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这个赛季都踢不了​​意甲了，恢复正常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愿景，这时候庆祝戈麦斯和伊利契奇的进球已经毫无意义，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热情高涨。”